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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神論者永遠無法保持一致

無神論者永遠無法保持一致

尤瓦爾·赫拉利在2023年5月的一次採訪視頻中。 | Screenshot/YouTube

你可能不熟,尤瓦爾·諾亞·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是一位知名作家兼評論家,因《人類大命運:未來簡史》(Homo Deus: 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等暢銷書而聞名。在過去的十年裡,他因對超人類主義和人類進化的爭議性觀點而聲名鵲起。

他也是一個公開無神論者。

我已經說了多年,唯一始終如一的無神論者是虛無主義者。如果說尤瓦爾·赫拉利是當代無神論的代表,那麼他證明了——儘管他們努力嘗試——無神論者永遠無法保持一致;他們聰明過頭了。

靠查爾斯·達爾文拯救?

在最近一次關於「國際反恐同日」的採訪中,赫拉利先生說了這句話:「同性戀者之所以受到迫害和壓迫,是因為那種關於性的神話觀念。那種觀念認為性是上帝為了繁衍而創造的」。

根據他的說法,是誰摧毀了這種「神話」呢?不是別人,正是查爾斯·達爾文,他稱達爾文為「性解放的先知」。

雖然性倫理問題與更宏大的世界觀問題相切,但它確實突顯了合乎聖經的基督教與無神論人本主義的區別。基督教教導說,上帝為了一個特定的目的而設計了性。它的終極起源是超越的。它不是建立在個人的心血來潮和主觀感受之上。性之所以有意義,正是因為它有一個終極目的或最終歸宿。

但無神論者如何看待它呢?赫拉利先生解釋道:「達爾文來了,達爾文說,『在生物學中沒有目的。』生物學中沒有任何東西有目的。在生物學中只有因果關係」。他並非孤軍奮戰。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這位著名的無神論者和達爾文主義生物學家,在他的《伊甸園之河》(River Out of Eden)一書中同樣表達了同樣的觀點:「我們所觀察到的宇宙,其特性正好符合我們的預期,即其根本沒有設計,沒有目的,沒有善,也沒有惡,除了盲目而無情冷漠外一無所有」。

換句話說,這兩個人都是虛無主義者——至少在原則上是。他們可能會否認這一點,但任何表達了這種世界觀的人,都無法被貼上其他標籤。對號入座吧。但自稱的無神論者從不這樣做。為什麼?

虛無主義是幻想

根據《韋氏詞典》的定義,虛無主義是「一種認為傳統價值觀和信仰毫無根據,且存在是毫無意義和無用的觀點……一種否認任何客觀真理基礎,尤其是道德真理的學說。」這絕非誇大其詞。推廣這一概念的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他有足夠的洞察力承認,如果「上帝已死」,那麼所有道德價值觀和意義的徹底崩潰是必然的結果:

「虛無主義的出現……是因為人們開始不信任任何痛苦,乃至存在的『意義』……現在看來,仿佛存在根本沒有意義,仿佛一切都徒勞無功」(《權力意志》)。這夠誠實嗎?

即使是著名的虛無主義哲學家阿爾貝·加繆(Albert Camus)也掙扎於這些矛盾。在他的《西西弗斯神話》(The Myth of Sisyphus)一書中,主人公被同樣的困境所折磨:「我渴望在一個既不提供清晰也不提供意義的世界和環境中獲得清晰和意義。」他將這個悖論稱為「荒誕」——也就是說,普遍的人類經驗被現實的無意義所否定。

但所有這些奇怪之處在於,沒有任何一個現代無神論者完全接受這種扭曲世界觀的邏輯含義。他們中沒有一個是始終如一的。因為儘管赫拉利和道金斯這樣的無神論者再誠實,也知道他們的世界觀脫離實際。

事實勝於雄辯。

如果他們前後一貫,並且任何東西背後確實沒有目的;如果人類只不過是大自然吐出的一團毫無意義的血肉;如果像「善」和「惡」這樣的概念僅僅是基於不斷變化的文化習俗或進化衝動的人類發明;如果人性完全缺乏內在價值……那麼為什麼要譴責對同性戀者的「迫害和壓迫」呢?難道所有人類和存在本身不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而這就試金石。無神論者根本無法在他們聲稱的世界觀範圍內始終如一地生活。他們必須對抗每一個內在的本能,來賦予現實一個更高的目的。他們內在知道關於現實的真理,卻被他們的終極預設所否定。他們會訴諸於道德價值觀,譴責像「壓迫」和「迫害」這樣的事情,同時又否認人類固有的尊嚴,而正是這種尊嚴使得這些概念成為可能。這是前後矛盾的。

「在人這是不能的……」

解決這個明顯矛盾的唯一方案是無神論者從未考慮過的:人必須從自己自製的寶座上下來,把它交給上帝。正如我們所見,唯物主義/虛無主義的世界觀根本無法為意義和道德提供基礎。要麼現實本身是一個幻覺,要麼無神論的世界觀是一個幻覺。沒有其他選擇。那麼,為什麼要堅持一個搖搖欲墜的世界觀呢?

在2018年的世界經濟論壇上,赫拉利打趣道,21世紀的科學將很快用「通過智能設計的進化……不是雲端某個上帝的智能設計,而是我們的智能設計,以及我們雲端的智能設計」來取代「通過自然選擇的進化」。

帶着這種傲慢,沒有人會看到真理。而真理正盯着每一個無神論者的臉。如果沒有上帝——如果我們的世界沒有一個超越性的來源——那么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經說過,「凡事都可」。畢竟,正如道金斯所描述的,「盲目而無情的冷漠」並不會孕育出道德。它只會孕育出混亂。

有一種方法可以理解道德。有一種方法可以理解人類價值。有一種方法可以理解意義和目的。不過,赫拉利先生不會在他人造的雲中找到它。

丹尼爾·瓦伊達(Daniel Vaida)是《基督郵報》華盛頓特區的評論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