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ChatGPT不會說方言

很多年前，我認識的一位牧師的兒子出於好奇，去了一家說方言的教會。聚會中，教會成員會輪流站起來，說起所謂的「方言」，緊接着另一個人就會站起來「翻譯」剛才的發言（按照哥林多前書 14:27 的要求）。

牧師的兒子決定也參與一下，於是他站起來，用拉丁文背誦了一遍主禱文，然後坐下。一位教會成員立刻起身，給出了一個「翻譯」，但內容和主禱文的拉丁原文完全沒有關係。

哎呦喂。

《基督郵報》最近一篇文章《ChatGPT 能翻譯方言嗎？》(Can ChatGPT interpret speaking in tongues)讓我想起了這段往事，也勾起了我多年前拜訪說方言教會的記憶。就像當年一樣，該不該說方言，是一個高度敏感的話題，尤其容易引發那些認為方言在教會中仍應常態化的信徒的強烈情緒。

無論你現在站在哪一邊，我認為只要稍加努力，我們可以通過一個簡明、系統、且符合聖經的方式來探討這個話題。最後，這也能解釋為什麼 ChatGPT 不會說方言。

兩個關鍵區分

天主教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曾說，哲學家的重要任務之一是做出區分。關於方言的問題，聖經中至少有兩個重要區分值得注意。

第一個區分是聖經中的「規範性」(prescriptive)和「敘述性」(descriptive)的區別。聖經確實描述了很多事件，但並不意味着它要我們照着做。

比如使徒行傳2章和哥林多前書中的一些段落，作者講述的是早期教會中的特定歷史事件，只適用於當時那個時期。梅里爾·昂格(Merrill Unger)博士在其著作《新約關於方言的教導》(New Testament Teaching on Tongues)中寫道：「五旬節超自然的語言顯現，是新時代全球宣教核心特徵的預兆，是向猶太人顯明聖靈已賜下，目的是將基督在十字架上成就的榮耀救恩實際地運行在信徒裡面，並裝備他們向天下萬民傳揚這奇妙的救恩信息。」

使徒保羅自己也說過：「猶太人是要神跡」（林前1:22），那天他們確實得到了。

第二個區分是「神跡事實」(fact of miracles)和「神跡恩賜」(gift of miracles)比如突然能說出從未學過語言的區別。神跡事實貫穿整本聖經，但神跡恩賜卻只出現在歷史上的三個短暫時期：摩西時代、先知時代（以利亞和以利沙），以及耶穌和使徒的時代。在這三個時期中，上帝賜給少數人神跡恩賜，用來擊破假教導和假神、確認神的真理，並對抵擋者做見證。

然後呢？這些恩賜隨着這些人一同消失了。

方言是什麼？為何存在？

如果你認同以上兩個區分，我們接下來可以看聖經對「方言」的定義。

新約用來描述五旬節事件的詞是「tongues」(glōssa，徒2:4)和「語言」(dialektos，徒2:8)，顯然，方言就是「方言」——即已知的語言。所以，從這個角度看，「說方言」就類似於一個人突然講出他從未學過的語言，比如日語。

但也有人引用哥林多前書13:1：「我若能說萬人的方言，並天使的話語」，以及14:2：「那說方言的，原不是對人說，乃是對神說，因為沒有人聽出來。然而他在心靈里，卻是講說各樣的奧秘」來主張方言是一種非人類語言。

第一個例子中，我認為保羅很可能是在用誇張手法或假設語氣。第二個例子，《聖經知識注釋》(The Bible Knowledge Commentary)的作者大衛·洛瑞(David K. Lowery)解釋道：「本節的語境是哥林多教會中的集體聚會，有人說方言卻沒有人翻譯（參13節、19節）。顯然在場沒有說那種語言的母語者，因此這些話語成了『奧秘』——需要神啟示的真理，但神在這次並沒有給他們這個啟示。」

最後一點至關重要：我們要理解上帝賦予方言的特定目的。保羅對此沒有讓我們猜測，而是明確說明：「律法上記着：『主說：我要用外邦人的舌頭和外邦人的嘴唇，向這百姓說話，雖然如此，他們還是不聽從我。』這樣看來，說方言不是為信的人作證據，乃是為不信的人；作先知講道不是為不信的人作證據，乃是為信的人」（林前14:21-22）。

保羅引用了以賽亞的背景：以色列人輕視以賽亞，他用他們熟悉的希伯來語告訴他們神的真理，但他們不聽。所以神就讓亞述軍隊來，那些士兵講他們聽不懂的語言，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審判。保羅藉此說明：方言是一個「記號」，但不是給信徒的，而是對不信者的警告和審判。這個視角為我們提供了理解新約中方言現象的清晰解釋。

回顧方言首次出現的背景：以色列剛剛殘忍地拒絕並殺害了彌賽亞，這和舊約時代他們對神的反叛如出一轍。他們曾用自己熟悉的語言聽見基督的教導，卻拒絕了他以及神的終極先知耶穌。而如今，他們卻聽到神的信息用另一種語言傳達，這正是對他們不信發出的嚴厲警告。方言的出現，象徵着教會時代的到來。因此，與某些教派今日的教導與實踐不同，當我們仔細審視聖經中方言的出現時機與背景時，會發現方言其實是一種針對不信者的負面記號，正如保羅所指出的。

綜上所述，我們就能明白為何 ChatGPT 不會說方言，也能理解《基督郵報》那篇文章最後寫道：「這位五旬節派記者周二測試了這個聊天機器人。ChatGPT 表示，它給出的『翻譯』只是『一種創意性的解讀，而不是字面翻譯，因為原始語言（方言）無法映射到任何已知語言』。」

這很說明問題了。

那些試圖把方言視為今日教會的常規實踐、加入基督肢體的「門票」、聖靈洗禮的必要記號（聖經中從未使用過這個詞）、或屬靈成熟象徵的人，應該重新查考聖經，並對以上分析做一次誠實的內省，然後再決定是否要堅持「方言是為今天而設」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