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應用YouVersion創始人探討牧師對人工智能的接納

近二十年前，鮑比·格魯恩瓦爾德(Bobby Gruenewald)在芝加哥奧黑爾機場緩慢通過安檢時，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科技能幫助人們更規律地閱讀聖經呢？」

當時自稱「聖經閱讀量低於平均水平」的格魯恩瓦爾德，作為生命教會精通技術的牧師，將這個想法暫且擱置。但回到家後，他搭建一個網站卻迅速失敗。隨後，他再次嘗試。這一次，他將概念調整到適應早期智能手機的小尺寸低分辨率屏幕。

在2008年7月蘋果新推出的應用商店上線的首個周末，YouVersion聖經應用就獲得了83,000次下載。本月初，該應用安裝量突破10億次，不僅成為史上最廣泛使用的信仰類數字工具之一，更成為免費非商業化平台實現長期全球增長的典範。

「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YouVersion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格魯恩瓦爾德向《基督郵報》坦言，「上帝竟使用一位普通聖經讀者，創造出最終登陸十億設備的成果。我們完全無法預見上帝的作為」。

11月17日，該事工在俄克拉荷馬城佩科姆中心舉辦名為「超越十億」的慶典活動。這場可容納13,000人的體育館級敬拜盛會邀請了勞倫·戴格爾、克里斯·湯姆林、塞塞·溫納斯和菲爾·威克漢姆等藝人參與。

在音樂和牧者們的證道縫隙時間——包括生命教會牧師克雷格·格羅謝爾、格魯恩瓦爾德和作家克里斯汀·凱恩(Christine Caine)的分享——屏幕上播放着第一人稱的改變故事：從蒂姆·提博(Tim Tebow)和曼尼·帕奎奧(Manny Pacquiao)等名人，到一個通過《聖經兒童版》應用說出人生第一句話的自閉症男孩。

「力量不在於YouVersion應用本身，」格魯恩瓦爾德強調，「真正的力量源於上帝的話語，我們只是努力讓它傳到人們手中」。

然而在歡慶之餘，格魯恩瓦爾德對數字世界的另一角落發出愈發謹慎的警示：牧師和基督教組織正迅速擁抱人工智能。隨着深度偽造技術和不可靠的人工智能驅動屬靈內容日益泛濫，格魯恩瓦爾德擔憂「可信度」會成為現代事工的危機。

簡而言之，YouVersion是一個匯集聖經經文、靈修計劃和閱讀工具的數字圖書館，如今收錄了超過2,000種語言的聖經譯本。這個數字連其創建者都感到震驚。

「我從未想過竟有2,000種語言，更別說總計7,000種了，」格魯恩瓦爾德坦言，「我甚至不知道聖經尚未被翻譯成所有語言」。

這一發現促使YouVersion超越分發功能，開始資助翻譯項目，並與全球聖經協會合作加速推進通常需要數十年才能完成的工作。通過該應用捐款的用戶，為全球翻譯事業提供了數百萬資金的支持。

「直到遇見無法用母語閱讀聖經的人，你才會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理所當然地享受着這份恩典，」他說，「他們仿佛覺得耶穌不講他們的語言。」

格魯恩瓦爾德指出，全球南方地區的增長尤為顯著。拉丁美洲、肯尼亞、南非及西非部分地區是該應用增長最快的區域。

「全球教會正以西方基督徒難以想象的方式蓬勃發展，」格魯恩瓦爾德表示，「我們正見證着爆炸式增長。」

為此，YouVersion團隊已在六個國家設立由當地員工和領袖組成的區域辦事處——「全球樞紐」，並計劃繼續拓展。格魯恩瓦爾德表示，希望通過本地化調整，使應用程序成為契合牧師、教會及各地區文化特質的本土化工具。

「當聖保羅、內羅畢或柏林的用戶打開聖經應用時，」他強調，「我們希望他們感受到這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

儘管YouVersion在海外用戶持續增長，但最令人驚訝的增長點或許來自美國最年輕的用戶群體。格魯恩瓦爾德認為，這種增長部分源於許多年輕人對網絡真實性的困惑與焦慮。

「我17歲的兒子從未經歷過一個能相信所見之物的世界，」他說，「人工智能能生成看似完全真實卻並非真實的視頻。當一切都值得懷疑時，人們就會開始尋找那些真實的東西」。

他認為，這種現象正促使許多年輕人轉向《聖經》尋求終極真理與精神支柱。

「沒有任何文本能與《聖經》相媲美，」他強調，「這部典籍歷經數千年準確傳承。當你站在死海古卷前，發現古卷文本與今日所讀經文完全一致時，這種一致性會建立起堅不可摧的信任」。

牧師們告訴他，他們正目睹一種不同尋常的現象：沒有教會背景的人們首次走進教堂時，手中拿着實體聖經，或者更常見的是手機上的YouVersion應用。

「他們並非從教會開始接觸信仰，」他說，「而是從聖經啟蒙。如今他們正在探索信仰共同體」。

儘管YouVersion大量運用技術，格魯恩瓦爾德卻成為公開呼籲謹慎對待人工智能的基督教領袖之一，尤其在屬靈和牧養領域。

格魯恩瓦爾德強調自己並非反人工智能——YouVersion內部也有限度地使用該技術。但他擔憂的是，教會嘗試新技術的速度遠快於理解其風險的速度。

「我們必須尊重其局限性，」他指出，「當前主流模型如ChatGPT、Gemini等提供的答案具有非確定性——你永遠無法預知會得到什麼。」

「我們知道身處黑暗中的人會打開聖經應用尋求幫助，」他說。「有些人正考慮自殺。因此當你創建一個標榜『問任何問題』的人工智能聊天工具時，人們就會傾訴內心最痛苦的疑問」。

他指出，多數人工智能系統既無法識別自殘徵兆，也無法將求助者轉介給專業人員，並強調「這絕非理論上的危險，而是切實存在的風險」。

同樣令他憂心的是人工智能與聖經文本之間存在着不穩定的關聯。由於多數用戶無法逐字背誦經文，且整體聖經素養較低，他們可能永遠不會察覺其中的謬誤。

「模型會誤引經文，」他解釋道，「最佳情況下誤差率15%，最嚴重時可達40%至50%……這對我們不可接受。我們希望YouVersion成為可信賴的聖經來源，不能讓人們懷疑所讀經文的準確性」。

格魯恩瓦爾德還指出人工智能存在神學問題：系統攝取海量內容庫（其中大量內容相互矛盾），將其融合成看似合理實則缺乏教義根基的回答。

「這必須由獨立機構審核，」他表示，「不能聽天由命」。

儘管幾乎所有數字平台都通過廣告創收，YouVersion卻是個例外。它始終是生命教會的事工項目，依靠捐贈和母教會預算維持運營，且不出售用戶數據。該平台既無廣告也從未收費。自2006年以來，生命教會幾乎將所有資源免費開放。

「若想成為科技公司，我們的運作模式會截然不同，」格魯恩瓦爾德坦言，「但這個平台源於教會的心意。我們感受到上帝的指引：『你們是天國資源的管家』。因此我們選擇免費開放所有資源。」

「收費本身並非不合理，」他補充道，「但最願意付費的往往已是基督徒群體。我們希望應用觸達那些質疑'這裡有真理嗎？'的人。消除障礙至關重要……建立這份信任耗費了17年光陰，我們絕不會做任何損害信任的事」。

YouVersion預計五年內用戶將達20億，三年內突破30億，格魯恩瓦爾德認為增長軌跡可能加速超越預期。

「我們已見證上帝成就不可能之事，」他說道，「期待更多並非天真之舉」。

兩大戰略將引領應用程序的新篇章：其一是全球擴張與本土化適配。在已設立六個國際中心的基礎上，YouVersion計劃增設更多據點。

「我們希望應用程序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呈現原生體驗，」他強調，「這需要本土化團隊的支撐」。

其次，為教會推出全新的YouVersion平台。該事工已開始私下測試新系統，允許教會和基督教非營利組織利用YouVersion的基礎架構開發自有應用程序。目前已有數百個事工機構註冊使用。

「如果教會需要聖經閱讀器、筆記功能、標記工具等我們應用程序具備的所有功能，他們都可以使用我們的平台，」他表示。「所有內容都將與用戶的YouVersion賬戶保持同步……而且完全免費」。

格魯恩瓦爾德坦言，自己曾苦於無法堅持讀經，更未曾料到機場安檢隊列中萌生的創意竟能觸達數百萬用戶。他謙卑地認為，「這完全是上帝所成就的事工」。

「若非祂的作為，這一切根本無法解釋，」他回顧時道。「我們希望這個裡程碑能昭示上帝正借祂的話語在全球施行非凡之事。這絕非關乎我們自身——我們只是數據點之一。但能參與其中，我們感到很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