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基督教:教导一个不完整的福音?
基督邮报的“离开基督教”系列文章旨在探究为何如此多的美国人拒绝他们生长于斯的信仰。在这八篇文章中,我们将刊载见证并观察潮流趋势、教会的失败以及基督徒们如何回应质疑他们信仰的人。这是第5部分。点击这里阅读本文第1、2、3、4、6、7a、7b、8部分。
从帮助自己的会众在信仰中安心成长而言,教会是否辜负了他们呢?
蒂姆·辛森(Tommy Hinson)是华盛顿特区降临教会(Church of the Advent)的牧师,他相信许多人成长于斯的信仰太狭隘了。
“我在组成我们教会那(较年轻)几代人里看到的情况就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如果没有经历过完全的信仰解构过程,那就会经历一个他们所生长于斯的福音派版本部分程度的解构,意识这对他们而言太狭窄、太简单,无法解释他们的生活经验,也无法让他们对世界给出解释。”辛森在最近接受基督邮报访谈时说。
“他们所传承而来的这版本基督教不足以面对今日生活的这种挑战和复杂程度。”
举例而论,他将文化的纯粹性放在右边而将其交互性放在左边。辛森认为像这样的视角都是不正确的、不完整的。
“我觉得,人的一个倾向就是去简化、去化繁为简。”这位安立甘宗的牧师如此表示。
他强调“福音在性以及性与属灵领域方面说了很多事情,”而且“也有许多权力与压迫,甚至系统化压迫方面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当你单独把这些事情拿出来,从圣经更大的元叙事意义上将其剥离出来,那就是被歪曲了。这些内容会扩张成为自己的形而上世界观。而这就是出错的地方。”
让这些问题保持恰当位置唯一方法,是把它们纳入福音更大的元叙述中。
约书亚·哈里斯(Joshua Harris)在去年为自己1997年的畅销名著I Kissed Dating Goodbye(不再约会)道歉,这激发了一系列的后续反应,其中之一就是那些福音派教会的人觉得因此受到了伤害。
道格·本德(Doug Bender)是 I am Second网站上的一个作家,他的结论是哈里斯在该书中让“性贞操变成一种交易式的道德”——也就是说,你只要避免约会、在婚前放弃性行为(甚至接吻),那你就能有一个很好的婚姻,也能在婚姻中享受鱼水之欢。而这个前提是这本书的“核心错误”,他认为。
“道德不是说你做一个什么事情然后获得一个回报,”本德声称,“好的行为……自有其效果。但效果并非这行为理所当然的回报。”
被删节的福音
在众多福音派教会对福音更广义教导的领域,辛森看到同样存在缩水、简化的错误。
福音的四大“篇章”——创造、堕落、救赎、新创造——之中,福音派倾向于强调中间的堕落和救赎环节,他提到。
“对于创造,我们所谈甚少,关于新的创造和因此而来的希望,我们也所谈甚少。”这和单单去言说天堂还是不一样的,他说。
“正因如此,我们的倾向就是对基督徒人生的愿景也被删节——只在于对抗罪、努力遵守那种认为善的生活就是要去取代有罪的行为的基督徒道德。”
“我认为,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无论是在谈论关于性、饮酒还是其他这些事情,让这些成为基督徒圣洁的标记,那就是错失了更大意义上基督徒生活的目标,而那是要进入全新创造的世界。”
阿兰·布里格斯(Alan Briggs)是科罗拉多州斯普林市“维进设计”(Stay Forth Designs)咨询机构的主任创意师,他也指出了被删节福音所带来的影响。
“太久以来,信仰只是如火灾保险一样,那其实并非信仰,”他告诉基督邮报,“好像只是在说,我被拯救了,所以我死后会如何,那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因此,不太怎么关心环境、社会问题或者爱我们的邻舍。”
从功能而言,实际在起作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果这一切终有一天都要毁灭,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显然很痛苦,我们对自己是谁、我们在基督新创造里是谁以及神在更新这一切之中所做的工没有足够的想象,”布里格斯继续到。
基督徒的人生并未终于得救。还有“接下来的步骤。”
“耶稣总是邀请人们进入接下来的阶段,要顺服。在这个信息时代,人们渴望成为进入耶稣之道的门徒操练,”布里格斯说。
他指出,真正的门徒关系包括关系、经验和正式的学习;美国教会严重强调正式教育,而牺牲了其他方面。跟随耶稣是对他的一种门徒,而美国教会在很大程度上错过了等式中三分之二的内容。
教导可靠的教义很重要。但就像辛森一样,布里格斯相信这并不完整。
他说,教会领袖们错误地认为,一再重申健全的教义将为教会的困境提供一剂解药。
布里格斯说:“我们已经上钩了,我们相信在信息时代,如果我们只是教更多正确的信息,那么我们就会得到正确的基督教。”布里格斯本人带领一群生活导师、基督教领袖和内容创造者,他们与牧师和其他有影响力的人一起工作。
但基督教信仰更在于改变,而不仅仅是信息。
他说,基督徒应该说,上帝召唤我们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生活,而正是上帝的国度——耶稣谈到的神学——才开始了创造,他说。
教理讲授的失败
对于门徒操练的饥渴有很大的需求,在千禧一代中尤其如此,而这并未得到教会满足。
部分原因在于未能坚定地以教理去教导教众,辛森相信。
“人们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所以很容易离开。”他指出。
而在福音主义内,对于知晓圣经有许多强调,但在教理上则没有,他认为。
美国天主教主教会议将教理讲授定义为“毕生努力使人们成为基督的见证人,并向圣灵所赐的属灵转变敞开心扉。”
受人尊敬的圣公会神学家帕克(J.I. Packer)是教义论的坚定拥护者——他为福音派教会中教义的缺位而感到惋惜——并热忱强调了它在基督徒生活中的关键作用。
近年来,著名的福音团体“福音联盟”和由蒂姆·凯勒(Timothy Keller)创立的救赎主长老会(Redeemer Presbyterian Church),共同组织了《新城教义问答》( New City Catechism ),不仅让人们回到基督教的核心教义,而且帮助信徒们被这些教义“改造”。
“在早期的教会里,新皈依者有时会在受洗前接受长达两到三年的教义教导。有些事他们很早就学会了,有些事则保留到他们表现出更成熟的态度。” 辛森说,“大家都明白,转变是一个更大的过程的必要部分,或者说是摆脱旧的自我,换上新的自我,这需要多年的形成。”
他指出,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现代福音主义高度集中在皈依上,但之后的任何事情都非常缺乏关注。
当辛森意识到这种制度缺陷的范围时,他改变了在自己的教区教授会友课程的方法。
这门课曾经只有一天,在周六上课,对基督教信仰的核心方面有一些浅浅的接触,而他现在教的是一个为期13周的会友课程,如果参加者错过了超过两堂课,他们就会被退学。本课程包括家庭作业和阅读作业。
起初,他担心没有人愿意来,但后来发现兴趣浓厚,他很吃惊,不得不把每个班的人数限制在20人以内。辛森现在在秋季和春季教授这门课的两个部分,在过去的四年里,一直有人在等待。
“我们不能再把我们的会众当成傻子。他们很聪明,”他说,“他们问的问题很好。如果你给他们空间,他们想去那里。他们会和你一起去一些很深的地方,但是你需要愿意去做。”
但许多教会——尤其是那些在神学上比较保守的教会——不提供这样的提问空间。
辛森指出,牧师们已经建立了一套清晰的教义,并通过各种方式加以强化,而深入探究则是禁区。如果教众胆敢询问,他们将以各种方式将问题关闭。
相比之下,在比较进步派的教会中,问的问题太多,多到了解本身被视为一种目的的程度,这里所传达的信息是,关于基督教信仰,几乎没有什么是真正可知的。
“这就好像你用问号代替了十字架来象征你的信仰,一个真正的信仰意味着永远只问问题,”辛森这样描述后者。
“实际上,我认为两者的动机是一样的,那就是一种恐惧。因为当你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它是非常复杂的,有很多很好的问题是不容易回答的,比如痛苦的问题。那里没有简单的答案。”
他接着说,一种应对方式是不允许提问,另一种方式是只问问题,但从不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或者从不愿意表明立场。他指出,这两种方式都是自我保护的。
“我认为最难做的是我们受召去做一些什么,这是两点,一方面是坚定地站在向我们所启示那信念的基础上,另一方面,也要对这个事实保持开放心态,那就是说,圣经不是一个操作手册,给我们所有的答案。事实上,生命中一些最深刻的问题并没有在《圣经》中明确提到或回答。
圣经的目的不是要回答我们所有的问题。圣经的目的是邀请我们通过基督成为人。这是邀请我们进入一个正在展开的故事,并导致一个新的世界。
“(我们)许多问题必须是在这个过程中解决的。”
那种说“我要进入这样的人生,就是耶稣为我们创造这种生活方式”,对那些只想知道答案的人来说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辛森表示。
这种想要把一切都弄清楚、想要得到所有答案的渴望,植根于后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基督教,“我不认为这就是福音书的意义所在。” 他说。
“福音书并没有说:这里有所有的答案,就像理性主义者想要的那样。福音书上说这是做人的一种方式。作为一个人,有很多事情是你必须经历的。”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相信耶稣是百分之百的人,百分之百的神,人同时是有能力犯罪的,又是圣洁的圣徒,神的国已经在这里,但还没有完全在这里,神是一个又三个?辛森认为,这来自于承认所有内在的张力。
“在任何情况下,你要么愿意承受这种紧张和它带来的所有不适,要么过早地解决这种紧张,我想说,后者是多年来出现的许多异端的温床。人们试图减少和简化,消除基督教信仰核心的紧张。”他说。
他说:“我希望我们作为一个教会,不断地站在怀疑、受伤、寻找、甚至封闭、愤怒和愤怒教会的人的角度,努力理解和同情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很好的理由。我们需要理解为什么人们会有这种感觉。”
他的想法与位于多伦多北部的康奈克斯社区教会(Connexus Community Church)的首席牧师凯里·纽霍夫(Carey Nieuwhof)的想法相呼应。
“有时我在想,如果基督徒能更好地提问和交流,人们还会停留多久。但我们似乎更感兴趣的是提出一个观点,捍卫我们所相信的,或赢得辩论,”纽霍夫在回应讲道可能有助于发生在著名的公众形象的基督徒之间的冲突时写到。
“当然,无论何时你从任何角度说话,你都是在争论……但最终,争论的重点不是赢得争论;是为了赢得对方。在一场争论中获胜,却失去一些人,这毫无意义。”
在讲坛上,辛森并没有试图给人一种他什么都懂的印象。
他教导圣经的方法是:“这是我们所知道的,这是我们可以相信的,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坦白地说,这是我们所不清楚的。”这些事情是我作为一个牧师所不能完全理解的;我自己还在想办法。”
“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谦卑,”他承认,“但这传达给我们会众的是一种真诚,让他们知道他们可以信任我们。”
“我不是来卖车给你的。我在这里向你们介绍基督。但我并不完全了解基督的一切。如果我真的完全了解基督,那么我可能会混淆我想象中的虚构和真实。”
解构是件好事
“解构主义”是哈里斯在7月份宣布自己不再是基督徒时引用的一个词。
但辛森并不认为解构主义是坏事。事实上,他发现这“可能是一件好事”。
“因为我认为经常发生的是,有人(正在解构的人)正在面对这样的现实,他们对上帝的看法,他们对上帝的理解,以及他们对基督教生活的理解都太小了。解构主义会导致对上帝这一非常小的愿景的瓦解,我们在上帝的位置上建造了一个金牛犊,成为我们认为他应该成为的样子。”
他强调,在这种解构的背后,是一个机会,可以遇到“一个更大、更真实、更狂野、更不易驯化的上帝”。
“所以我为那些正在经历这一切的人祈祷,希望这就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当耶稣在启示录中对教会讲话时,他意识到他的教会是破碎的,有缺陷的,远非完美,辛森说。
然而,你所看到的是耶稣激烈地爱着。他不会停止,直到新娘被完善、美化、装饰,并在羔羊的婚礼晚餐上呈现出纯洁无瑕。”
“我们从中看到的是,是的,教会是破碎的,但是耶稣像一个忠诚的丈夫一样,将自己奉献给他的教会,直到永远。如果耶稣能对他的教会做出这样的承诺,我想我们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