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基督教:统计趋势如何?
基督邮报的“离开基督教”系列文章旨在探究为何如此多的美国人拒绝他们生长于斯的信仰。在这八篇文章中,我们将刊载见证并观察潮流趋势、教会的失败以及基督徒们如何回应质疑他们信仰的人。这是第3部分。点击这里阅读本文第1、2、4、5、6、7a、7b、8部分。
今年早些时候,牧师兼 I Kissed Dating Goodbye(《不再约会》)的作者约书亚·哈里斯(Joshua Harris)宣布自己不再自认是基督徒。
“从我定义基督徒的一切标准上说,我不再是一个基督徒。许多人告诉我,可以有许多不同的践行信仰的办法,而我想对此保持开放态度,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基督徒了。”他在自己的照片分享网页上发文表示。
不久之后,新颂(Hillsong)作曲人马蒂·桑普森(Marty Sampson)在社交媒体上介绍说,他自己正严肃质疑自己的基督教信仰。
“我真的是失去自己的信仰,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不安。怎么说呢,就是现在没什么烦心的事情。我现在很开心,与世界很和睦。这很疯狂。”桑普森在一篇现已删除的文章中表示。
即便在哈里斯、桑普森这样的知名基督教人物登上头条之前,也有充分的证据表明,美国的基督教正在衰落,而那些自认“与宗教无关”或“什么都不信”的人却在崛起。
2012年的时候,皮尤(Pew)研究中心报导美国人口中与宗教无关者数量上升后收获了许多新闻头条,引发了许多讨论。
“单单在过去5年中,”2012年皮尤研究中心在一篇报道中说,“与信仰无关者在美国成年人中的比例从刚刚超过15%上升到了接近20%。”
“他们中现在包含有超过1300万自认为是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将近美国公众的6%),还有接近3300万人说自己没有专门的信仰归属(14%)。”
本月初,皮尤又发布了一项新的报告,发现衰落还在以“步伐迅速”方式持续下去。
在2018和2019年进行的调研中,皮尤发现65%的美国人将自己描述为基督徒,这比过去10年少了12%。
相比之下,在同样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特定宗教归属的人从2009年的17%上升到了10年后的26%。
“宗教上的‘什么都不信者’在民主党人中的增长速度比共和党人快,在跨党派联盟中的膨胀速度更厉害。”皮尤解释说。
“尽管宗教上无所归属的人群在相对年轻一代人和绝大多数年长的成年人群体中越来越多,在年轻的成年人中的增长是最显著的。”
公共宗教研究机构(Public Religious Research Institute,以下缩写为PRRI)的年度美国价值观地图(American Values Atlas)每年对超过60000名美国人进行采访,按照其说法,自认为白人基督徒的人从2008年的54%下降到了2018年的41%。
PRRI也发现,美国自认与宗教无关人群在总人口中的比例从1990代的个位数上升到了今天的25%。
松巅基金会(Pinetops Foundation)最近的一项报告估算,基于来自皮尤、盖勒普(Gallup),PRRI以及贝勒(Baylor)等的数据,到2050年时,在基督教家庭中长大的2600-4200万人将脱离基督教。
基督邮报采访了多位研究美国人脱离基督教课题的专家,研究最近的一些调研以探讨已经出现的主要趋势。
对美国教会的多重影响
最近的研究表明,宗教上无所归依者的兴起以不同方式影响着教会的不同领域。
罗伯特·琼斯(Robert P. Jones)是公共宗教研究机构的创立者兼首席执行官,他也是The End of White Christian America(暂译为“白人基督徒美国终结”)一书的作者,他说美国基督教的衰落在宗族和宗派之间的情况千差万别。
“在上一个十年之前,绝大多数离开基督教的人是白人主流新教徒或天主教徒,但在过去10年中,我们看到了白人基督徒衰退的第二波趋势:白人福音派新教徒从总人口的21%下降到了15%。”琼斯向基督邮报解释到。
“总的来说,我们看到在宗教领域有这样的模式:白人基督徒衰退,非裔美国人的基督徒保持稳定,拉丁裔新教教徒、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国后裔基督徒增长。那些白人基督徒的衰弱滋养了宗教无所归依者的增长。”
东伊利诺伊州大学(Eastern Illinois University)的莱安·伯格(Ryan Burge)教授对美国宗教的趋势进行过相当多的研究,他向基督邮报介绍了福音派和主流新教教派衰落的不同趋势。
根据伯格的说法,1970年代中期的时候,福音派占美国人数的22%到23%,在1993年的时候到达巅峰,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自是以后,他们就经历了显著的衰退,”伯格说,“衰退在2000年后止跌,福音派的人数降到了22%到23%,并且自此一直停留在这个水平上。”
相比之下,主流新教教派则经历了用伯格的话来说是“陡降”,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从1975年的30%下降到了今天的10%。
“什么都不信之人则与主流新教教派截然相反,”他说,“他们在1972至1992年间保持6%-8%的水平。然后就是显著上升的趋势。在1993年是9%,1998年到了14%,2006年是17.4%,2018年是23.1%。”
在2017年,伯格在公共领域宗教(Religion in Public)上发表研究报告,认为“美国人相信圣经从字面上说是真实的人数从1990年代之后保持稳定。”
伯格还发现,2017年的时候,福音派中持圣经直译观点(biblical literalism)的人在1980年代时数量较多,在1990年代有所下降,而在2016年回升至1980年代水平,也就是大约60%。
“我们知道,虔诚的信徒在美国的比例没有改变。强烈的宗教信仰是一个强大而有凝聚力的群体。”伯格八月时在接受基督邮报采访时说,“他们不会被世俗主义的兴起所劝阻挡——事实上,他们还因此受到激励。”
“尽管什么都不信的人从5%上升到了23%,每周去一次教会的美国人只是从30%下降到了24%。”
离开的缘故:年轻、论断主义,LGBT问题,政治
按照研究者的说法,美国人通常是在相当年轻、往往是十多岁的时候,做出离开基督教的决定。
一月的时候,生命之路研究机构(LifeWay Research)发布一项研究,表明在青少年时至少有一整年定期出席新教教会活动的青少年中有66%的人至少在18-22岁之间连续一年不再去教会。
该研究的数据来源于去年9月15日-10月13日对2002名曾经出席过新教教会活动回应者所进行的调研,其抽样误差在正负2.4%之间。
最常见的原因是“上大学”(34%)、“教会成员似乎有论断倾向或虚伪”(32%)、“感觉与教会成员不再有联系”(29%)、“不同意教会在政治或社会问题上的立场”(25%)和就业义务(24%)。
司考特·麦康奈尔(Scott McConnell)是生命之路研究机构的执行主管,他发现“信仰的挑战”其实并非最近这项研究的回应中最主要的原因。
然而,麦康奈尔也告诉基督邮报,许多人将去教会的人视为“爱判断”以及“虚伪”,有10%-15%的回复者专门提到“要么改变了信仰,要么根本就从来没有信仰。”
认为教会太过判断是人们“在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做出很多决定阶段”关键,麦康奈尔说,他还补充说,“他们想不要做的事就是让人们牵着他们的鼻子替他们做决定。”
生活之路的研究让受访者从55个原因中选择不同的答案,许多受访者选择多个原因来解释他们对信仰的选择。
改变信仰的原因包括10%的人说他们“不再相信上帝”,10%的人说他们“因为个人原因对上帝感到愤怒”,15%的人说他们“不同意教会对上帝的教导”。
对于那些离开的人,麦康奈尔向基督邮报解释说,“教会并没有成为他们信仰和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我们问那些留下来的人为什么留下来时,最主要的回答之一是他们想让教会成为他们生活的指南。因此,教会已经成为了他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补充说,“当这确实是你的选择时,它会让你看到已经做出的决定。”
PRRI的琼斯也在自己的研究中发现,尽管“在所有年龄段中都有一些减损,”基督教在在年轻白人中下降“令人震惊”。
按照琼斯的说法,研究表明大部分年轻人离开自己成长于斯宗教的事情是在青少年期间发生的。“这并非大学效应。”他说。
琼斯说:“人们离开自己成长的宗教的原因很复杂,从简单地认为教会与他们的生活无关,到更具体的原因。”
“PRRI发现,近三分之一在宗教氛围中长大但离开的年轻人表示,对同性恋者的负面教导或负面对待是他们离开的一个重要原因。”
宗教研究人员伯格将这种下降归因于一系列可能的因素,包括在经济日益繁荣的同时,世俗化的加剧、“社会赞许偏见”,即不信教的耻辱比过去几代人要轻得多,甚至可能还有现代科技的因素。
“也可能是技术的原因。互联网的兴起让无神论者知道他们并不孤单。小城镇里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另一个无神论者。”伯格推测。
“现在,有了社交媒体,他们有了聚会和支持小组。做真正的自己,表达真正的信仰变得更容易了。”
据伯格说,政治也是一个可能的因素,他认为“许多政治自由派的基督徒不希望与他们认为越来越封闭和保守的宗教团体联系在一起。”
皮尤研究中心向基督邮报提供了一份2018年的报告,其中他们调查了大约1300名具有代表性的无宗教信仰者,将他们分为无神论者、不可知论者和“没什么特别的”三类。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报告,60%的受访者表示不认为宗教教义是他们脱离教会的原因,其次是49%的人反对他们教会在社会或政治观点上的立场。
“那些认为自己是无神论者、不可知论者或‘没什么特别的’的人,往往会给出不同的理由来说明自己没有归属感,这表明‘什么都不信的人’远非一个单一的群体,”贝卡·阿尔珀(Becka Alper)在2018年的皮尤报告中写道。
“例如,自称为无神论者的人中,约有九成(89%)表示,他们不信仰上帝是他们宗教身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相比之下,37%的不可知论者和21%的‘没什么特别’一类的人持这种观点。无神论者也比其他‘什么都不信者’更有可能说宗教与他们毫不相干(63%的无神论者与40%的不可知论者以及26%的没有特定宗教信仰的成年人)。”
还有一些研究表明,当人们被认为在政治上更活跃时,他们会远离教堂。《政治研究季刊》(Political Research Quarterly) 2018年发表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基督教右翼势力活跃的州,与宗教无关的人的比例有所上升。
该研究使用了合作国会选举研究(Cooperative Congressional Election Study)的数据,以及专家报告和利益集团的数量,集中在2000-2010年的时间段。
研究人员指出,例如,在有关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州级辩论中,宗教信仰的分离在颁布禁令的州有所增加。
该研究将这种下降与20世纪60年代的宗教左翼激进主义相提并论,当时许多主流新教教会因为直言不讳的反战和民权支持而失去了成员。
"神职人员参与民权和反战运动导致了世俗成员的流失。例如,一项调查发现,参与反战非暴力反抗行动的教会领袖中,近三分之二(63%)表示,他们的教会随后失去了成员。”该研究表明。
麦康奈尔报告说,近年来,与几年前相比,人们更多地把教会在政治和社会问题上的立场不同作为离开的理由。
麦康奈尔说:“我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教会讨论这些议题的方式,太多的人用一种让年轻人认为这些是首要的方式来表达这些观点,而不是说‘我们与耶稣基督同行是首要的’。”
“我认为年轻人得到的印象是,在一些教会,政治与信仰本身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约书亚·哈里斯并非典型案例
尽管约书亚·哈里斯和其他一些人因为自己从与基督教有密切关系突然转变为非基督徒而制造出许多头条新闻,但专家们相信,这并非前基督徒们的常态。
麦康奈尔向基督邮报解释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不再自认为基督徒,常常是因为人们原本在信仰中就不那么积极。
“当人们习惯于把自己的宗教偏好说是基督教,他们也许做过一些基督教方面的事情,但今天他们不再这么做了,而且他们认为自己是世俗的或者说非宗教的,在许多情况下,他们原本就与教会就没什么牵扯。”他说。
“许多这类高曝光的事情是那些与教会有很密切关系的人,他们是教会领袖,甚至是教会牧师。”所以,在这些状况中,他们其实是例外。
研究者伯格也认为哈里斯并非“人们离开宗教的常态状况,”他解释说,人们离开基督教常常是“随着时间流失而渐行渐远。”
“很少有谁是从硬核的圣经直译派、每周去教会两次的人转变成死硬无神论者,更不要说在短短几周或几个月内发生这样的改变了。”伯格提到。
“绝大多数人在整个人生中距离宗教忽远忽近。我认为在我们研究中许多说自己与宗教无关的人,在可能会在两年前的研究中说自己是天主教徒但一年只去两次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