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自殺者的家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你們安慰人，反叫人愁煩。」（約伯記16章2節）

我的丈夫死於自殺之後，大部分人都非常好，不過有幾個人說了些不恰當的事情，那簡直是雪上加霜。我現在是個牧師，也是達拉斯自殺者基督教親友支持組織的成員，多年來聽到了許多與約伯相似的「可怕經歷」，儘管那些人本意也是要去安慰人。

我相信最「讓人愁煩的安慰者」其實是真心誠意想要幫助那些悲傷家屬的人，不過他們錯誤地假設這世上存在一些「神奇的話語」可以消除痛苦。

這種誤導性的信念會讓那些本可以成為安慰者的人沒有意識到：某些論述究竟會讓那些深陷痛苦中人感受如何。我曾問過那些與自殺者關係相近的人，別人在他們悲傷時對他們說的最差勁的話是什麼，並試圖將這些說法按照其對自殺者親屬所引發的情緒進行歸類。

將損失輕描淡寫：

「至少你還有另一個孩子。」
「你是堅強的，你能應付。」
「你有太多需要感恩的地方了。」
「好吧，他有雙極性障礙燥鬱症，不是嗎？你早該料到那是遲早的事情。」

這些評論只會雪上加霜，因為他們試圖減少損失，讓損失看上去不那麼痛苦，而不是認同這其實是自殺者親人正在經歷的痛苦。

給出不靠譜的建議：

「你總要總過這一段的，繼續前行吧。」
「堅強起來。」
「你會找到一個新的女孩。」

和那些輕描淡寫的評論類似，一個悲傷的人在當時需要的是去悲哀，而不是考慮未來怎麼樣。而對那些悲傷者而言，這些想要激勵、鼓勵他們的話語聽上去就是說話者要他們忽略自己正在經受的痛苦。

從屬靈角度解釋悲劇：

「神不會把你無法承受的給你。」
「凡事都有原因。」
「你知道她下地獄了，不是嗎？」
「他去了更好的地方。」

沒有什麼主流的宗教還會說自殺致死會自動讓自殺者下地獄，不過這種殘忍的想法仍然存在，這意味着神會因為人的痛苦而懲罰人。

在我們這破碎的世界裡，難以言表的悲劇每天都在發生，不過那並不意味着這些悲劇是神引起或者神允許的。

遺憾的是，一些悲傷的人卻因為太多被誤導的觀念而離開神——而神才是最終極的安慰來源。同樣，在悲劇發生後的早期階段，向人保證他們所愛之人已在天國也沒有什麼幫助，當時他們的想法就是：「可我要他們在我身邊啊！」

問一些帶來痛苦的個人問題：

「你覺得他為什麼這麼做?」
「她怎麼幹的？」
「她留下遺書了嗎？」
「你是不是自己清理的現場？」

好奇是人的天性，不過探究自殺細節的問題很傷人、讓人痛苦。真正關心自殺者親屬的人就應該讓他們自己決定到底怎麼去敘述所愛之人的死，什麼時候說、說多少。

暗含指責：

「你沒發現什麼預兆嗎？」
「你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聽上去像遺傳啊。」
「也許是（自殺者親屬做過的事情），才是壓垮自殺者的最後一根稻草。」

以任何方式暗示自殺者親人是自殺原因的做法都是殘忍的。自殺者家人普遍都受困於類似這樣的想法：「如果我做了什麼什麼，我愛的人他也許還活着。」

那些因為親人自殺而悲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指責其親人，或者暗示說他們的家族本身是有缺陷的。

專家估計，死於自殺的人中有90%的都罹患精神疾病，無論他們曾被確診與否。將因為精神疾病導致的自殺歸咎於別人是不恰當的，就像不該為了某人死於別的疾病而歸咎他人一樣。

給死者負面評價：

「這麼做太自私了。」
「她選擇離開你。」
「太壞了，他的信仰不夠堅定。」

儘管逝者家屬在悲傷的時候常常會有對逝者的怒氣，但向逝者家屬指出逝者的錯誤卻永遠是錯的。任何類似暗示自殺是一種選擇的論調，無論是否真有理由，都是不近人情的。自殺而死的人都是把死亡看成無法忍受之折磨的唯一出路——這可不是什麼「選擇」。

認為在這種心理痛苦下的人還試圖傷害那些活下來的人，則是缺少對心理疾病的同情、理解。

如果我能只做一件事情去改變我們談論自殺的方式，那就是把「犯自殺罪」這個詞從常用語詞典里取消。

這詞通常是用來形容犯罪的。大部分自殺者的親屬偏向於說「死於自殺」，以一種更恰當的方式對他們所愛之人的疾患給予尊重。

至於那些認為自殺者信心軟弱的論調，重要的是要意識到，許多虔誠的基督徒同樣受困於精神疾病。

沒有誰會這麼對糖尿病人說：「你要是更加努力地禱告，你就不會有高血糖了。」不過，令人驚奇的是居然有那麼多基督徒至少向罹患精神疾病的人建議過：更為堅定的信仰會「治癒」他們。

還記得保羅是如何被「加在他肉體上的一根刺」所困擾嗎？神並沒有治癒他，而是給了他恩典。

應該說什麼：

前文我們都在談論不該說什麼，那文章的最後，我們來說十種應該說的內容。我也問過，在悲劇發生後自殺者的家屬認為別人說什麼才是最有幫助的（或者他們最希望別人說什麼）。以下是一些例子。

「告訴我一點你和我愛着的那人的美好回憶。」
「我無法想象你有多痛苦。我們也很難過，因為我們也愛他。」
「我愛你們，我會為你們禱告。」
「這真是你們家庭的一大損失。」
「此時無言勝萬語。」
「他很重要，大家會想念他，他是個好人。」
「關注於他們生活過、愛過的方式，而不要關注他們如何離世。」
「今天我能幫你些什麼嗎？」（和他們一起去散步、買東西、打掃衛生、和他們一起去教會等等。）
「我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情，言語已無法表達我的感情。」
「我在這裡。」

更好的是，我調研中的很多倖存者都提到，最好的應對辦法不是說話，而是擁抱。他們談到了因為朋友在現實中的關愛而得安慰，因為別人保證會為他們禱告而得安慰。

安慰自殺者親屬最好的建議是「當面拜訪，讓他們知道你很關心，尊重悲傷者在一段時間去內疚、去憤怒、去悲傷的權利」。很多自殺者的親屬說，所愛之人自殺後，「朋友們」避免跟自己碰頭，以免犯下什麼忌諱。請不要這麼做，因為那才是最傷人的。

（翻譯：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