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神父:「種族滅絕」不足以描述中東基督徒遭遇
華盛頓——一年半前,數以萬計流離失所的伊拉克基督徒逃離古老的家園,逃出伊斯蘭國殘暴的魔爪,卻感覺這個世界早已把他們的困境拋諸腦後,一位知名迦勒底神父周三解釋說。
2013年,道格拉斯·巴茲(Douglas al-Bazi)神父為了保護庫爾德北部,離開了在巴格達的家,現在安卡瓦(Ankawa)負責聖以利亞教會(Mar Elia Church)。隨着2014年夏天IS興起,超過12.5萬人從摩蘇爾地區逃到庫爾德,巴茲的教會目前成了逾112個流離失所的伊拉克家庭避身之處,並和該地區的另外16家教會用作難民中心。
雖然住在聖以利亞中心的難民家中只有10*15英尺的特製集裝箱充作臨時的家,並且都在努力找工作和教育機會,但這位43歲的神父接受基督郵報採訪時說,他預計擊敗IS後,這些伊拉克基督徒也會長期生活在難民中心,因為他們並不相信會在自己的家園得到保護。
「在這種情況下,在我的中心生活的人們,他們至少要再住至少15年,」巴茲解釋說。「這不只與伊斯蘭國有關。這是那裡的問題。我相信ISIS遲早會被趕出去,但我們怎樣才能重建對人的信任?」
「其中的一個大問題就是信任,因為背叛我們的[那些人]是我們的鄰舍,」巴茲繼續說。「如果我們回到家園,你相信我們會安全嗎,或者我們會被再次襲擊?」
巴茲本周訪問華盛頓,呼籲美國政府給IS針對基督徒和其他少數族群的罪行定性為「種族滅絕」,他解釋說針對美索不達米亞基督徒的迫害並不是始於IS,而是長達世紀之久的現象,IS將其推向了高潮。他認為,即使摧毀了該恐怖組織,基督徒的迫害仍將繼續下去。
「我們是受害者。對我們來說,這個單詞[大屠殺]有時不合邏輯。種族滅絕在這裡是大話。對我和我們的百姓來說,『種族滅絕』是禮貌性的話語。我認為,我們需要找到另一個詞,適合描述發生在我們百姓身上的事,」巴茲說。「我們在談的是大規模的種族滅絕。我們不只是在談論伊斯蘭國這個正在發生的[實例],我們談論的是針對我們百姓的漫長歷史。我們是最古老的族群之一——伊拉克的美索不達米亞的基督徒。只是我們突然發現,自己在失去一切。」
雖然每個流離失所的災民都有自己逃離IS駭人聽聞的故事要講,但巴茲說人們必須要面對最痛苦的事情是,他們正在失去歸屬感。
「他們早上帶着疑問醒來,他們要做些什麼,直到這一天結束。他們有同樣的問題,」巴茲說。「『我還會在同一個集裝箱中生活嗎?』『我還會留在同樣的地方嗎?』『我的孩子會接受良好的教育嗎?』『如果我的一個家人病了,我們能找到人照顧他嗎?』『如果ISIS走了,我回家,我還會找到我的家嗎?』」
「失去[歸屬]感,對我們的百姓來說,這其實更艱難,因為我的百姓實際上失去了把一個國稱作家的感覺,」巴茲補充說。「我們沒有這個。我的百姓覺得,『哪裡是我的家?』」
成千上萬基督徒在不僅的將來,甚至更長時間,仍然要被困於難民中心,他們中很多人沒有任何收入來源,依靠教會和人道主義組織的救濟過活。
巴茲解釋說,大多數難民都不能在庫爾德斯坦找到工作,因為他們不會將庫爾德語,他還解釋說,即使流離失所的醫生都很難找到工作。他補充說,語言的障礙甚至讓流離失所的兒童很難接受教育,儘管教會已經為他們成立了四所學校。
儘管他們充滿絕望,但巴茲確信,基督徒不會把不幸歸咎於神。
「我的百姓實際上並沒有向神抱怨所發生的一切。他們把所發生歸咎於人,」巴茲說。「我的百姓在尋找未來,但是一天又一天,真正殺死我的百姓,讓他們這麼辛苦的是,當他們覺得孤獨,感到被遺忘的時候。我說的是國際社會。實際上,這對我們來說更加艱難。」
巴茲解釋說,他在難民中心的工作之一就是設法鼓勵中心的災民。巴茲曾被綁架、折磨、槍擊,他在巴格達的教會也被伊斯蘭武裝分子炸毀,因為他能夠深切體會甚至最可怕故事背後的痛苦。
2006年,巴茲被伊斯蘭武裝分子綁架,並被折磨了九天,之後教會付了17萬美元的贖金,他才獲釋,一起獲釋的還有薩米鋁·拉耶斯(Samy Al Raiys)神父。巴茲詳細講述了恐怖分子用錘子砸他的牙齒,壓扁他的鼻子,弄斷了他背部的兩根纖維軟骨,威脅要把他斬首,並把沒有裝上子彈的手槍指着他的頭,扣動扳機超過100次。
「我很驚訝,我還活着,」巴茲告訴基督郵報說。「我度過了九天,那九天真的很艱難,但這卻大大改變了我的生命,我無法忘記。我說的不是身體上的痛苦,我說的是靈魂的痛苦。」
「但你知道,痛苦將會繼續,這給我上了很好的人生一課,我也理解人們的痛苦,」巴茲繼續說。「當我遇到曾經被綁架,或者處在像我這樣處境中的人,我會說,『我理解,但你熬過來。』」
雖然伊朗的基督徒看不到這種嚴峻形式的盡頭,但巴茲說,克服這種痛苦的關鍵是饒恕。
「沒有饒恕,這種痛苦會繼續代代相傳,」巴茲認為。「當我們和人交談時,我們不能告訴他們,明天會更好。但是,如果我們饒恕了,明天就會更好。」